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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伟:鸟类“土专家”

——记东北林业大学帽儿山鸟类环志站环志员吴伟

日期:2017-04-28 发布单位:新闻宣传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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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每年五一节的时候,都是大家享受节日放松的时刻,可是却总有一些劳动者是没有休息的。劳动节将至,就让我们走近我校帽儿山鸟类环志站环志员吴伟,感受他的劳动之美。

他最高学历只有高中,可是却经常在全国鸟类环志培训班上给来自各地的专业人士上课。他的工作日志中,一些常见的日用字会偶尔写错,可是各种复杂、难写的鸟名却从未出错。很多专门研究鸟类的大学教授都对他十分敬佩——有些形体、颜色、特征非常接近的雀形目小鸟非常难认,教授手拿图谱都要对照半天才能确定,可是他拿到手里就能准确识别。他就是东北林业大学帽儿山鸟类环志站环志员吴伟。

是什么让一个高中生成长为鸟类专家?东北林业大学帽儿山实验林场副场长关大鹏总结——从平凡到超凡,靠的是时间的积累、钻研的精神和拳拳责任心。

 

时间的积累:8万里路和30万只鸟的“大数据”

4月中旬,初春的帽儿山,晨起时分颇有寒意,连露珠都伴着冰茬。每天天刚亮,吴伟就要穿上并不透气的棉胶靴,挎着装满提鸟袋的兜子,装上梭子、小剪刀、挑线棒,去巡视106块10米长、3米高的粘鸟网,将被网粘住的小鸟“解救”回来。“天一亮,鸟就活动了,万一它们被网粘住,不及时救回来,就会有生命危险。”吴伟今年50岁,可是每天伴着日出早起已经成为他的一种习惯。

摘鸟的活儿不好干,因为网子都是用晴纶纱做的合成纤维网,线径细小,可见度低。不论多冷的天气,摘鸟都不能戴手套,就算戴也只能戴那种把手指头露出来的“霹雳手套”,要不就把手粘住了。而小鸟被网粘住,通常都会挣扎,这种挣扎更会增加被缠绕的圈数。解救小鸟,就是要把缠在它们身上的纱网绕下来,这真是轻不得、重不得——轻了摘不下来,重了又怕伤到脆弱的小鸟。尤其是小鸟在被解救的时候,会本能地“反抗”,用嘴啄人,用爪子挠人,甚至用排便表达它们的恐惧。有时纱网缠得实在太乱、绕不下来,为了救鸟就只能破坏粘网,这时小剪刀就派上了用场,而剪出破洞的网子则需要梭子的修补。挑线棒是吴伟的“小发明”,万一鸟儿的舌头被网子勾住,非得用这个东西才能把鸟救下来。

每救下一只小鸟,吴伟会根据鸟的品种把它们放进妻子孙淑宏亲手缝制的小布袋里。106张网子走下来,吴伟的胳膊上通常挂满了布袋。被解救的小鸟就在里面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最多的时候身上得挂几十个布袋,得有近百斤,胳膊都木了。”

救回小鸟,吴伟会把它们挂在办公桌下面的一排挂勾上,然后逐一打开小布袋,小心地掏出一只鸟。如果鸟的脚上已经有了环志环,他就会拿起放大镜认真记录下环号以及鸟种名、身高、体重、翅长、嘴长等信息,然后打开办公桌左侧的小窗,把鸟儿放飞。如果发现鸟的脚上没有环志环,他不仅要给小鸟做全面的“体检”、做好记录,还要根据它们的大小给它们戴上全国鸟类环志中心特制的鸟环,然后才能放飞。

做完记录,几乎就又到了下一次巡网的时间,毕竟吴伟舍不得鸟儿在网上粘太长的时间,怕它们受伤、怕它们害怕,所以总是忙不迭地开始下一次摘鸟。秋天鸟儿最多、最忙的时候,吴伟连饭都来不及吃。

日出而作,日落却不能息。太阳下山,夜幕降临,吴伟还要戴着头灯再巡一次网,怕有贪玩没有早早睡觉的鸟儿粘到网上。最后一次巡网结束,他就要统计当天环志鸟类的数据,向国家林业局野生动物疫源疫病监测总站上报。每个季度,他还要集中向全国鸟类环志中心上报所有环志鸟类的详细数据。

吴伟的日子就在这摘鸟、记录、放飞、统计中安然度过,不知不觉间,他竟然在鸟网前走过了17个春秋。106块鸟网,每天巡网8-10遍,每遍的路程1.5公里,算下来,吴伟这17年至少走了8万里路,正好可以绕地球一圈。有30余万只鸟被吴伟上了“身份证”。

作家格拉德威尔在《异类》一书中指出:“1万小时的锤炼是任何人从平凡变成超凡的必要条件。”吴伟正是用踏实的脚步、用若干个1万小时的付出,才从一名普通的高中生成长为受人尊敬的专家。

“可以说,正是因为有了吴伟这样的环志员在一线的基础工作,才有了供我们进行科学研究的‘大数据’,才可以知道黑龙江省现在有多少种鸟类,才能够了解鸟类迁徙路线以及它们的分布、季节运动、种群结构,才可以开展环境监测变化和禽流感监控研究。”东北林业大学鸟类学专家、副教授、硕士生导师许青说。

钻研的精神:从工具小发明到识鸟大本领

帽儿山鸟类环志站位于张广才岭西北坡,距离哈尔滨106公里,在两山夹一沟的“沟”中,是鸟类迁徙的必经之地。1995年,著有《东北鸟类图鉴》、被业内人士称为东北鸟类名宿的东北林业大学退休教授常家传先生在这里创建了鸟类环志站。

吴伟是2000年才跟着常先生学习鸟类环志的。这之前,他只是帽儿山实验林场的一名司机。因为常家传先生年岁较高,林场特意派了一名同志去环志站帮助常先生。而之前派去的几名同志都没有干长,只有吴伟留了下来。“因为吴伟身上有一股‘钻’劲儿,愿意学、愿意琢磨。”常家传说。

最开始让常老师注意到吴伟愿意钻研的,就是对鸟诱子笼子的改造。为了吸引更多的鸟儿到粘网附近活动,常家传会在粘网附近挂一些鸟笼子,里面养上愿意唱歌的小鸟,这些鸟就是鸟诱子。起初装鸟诱子的笼子只是单层的钢笼,尽管钢筋不细,但有时还是抵不住黄鼠狼,它们会用力扒开笼子,把里面的鸟诱子当成美食。起初常家传在鸟诱子附近下了很多捕夹,希望能够吓退黄鼠狼,但收效甚微。吴伟开动脑筋,把原来单层的鸟笼改成了双层,而且两层之间还有10多厘米的空隙。经过改造的笼子终于拦住了野兽对鸟的伤害。

吴伟琢磨设计的环志环架子现在几乎成为所有环志站的“标配”。由于环志环很小,以前每次给鸟儿上新环,都要拿着放大镜看好半天才能确定上面刻的编码。为了提高工作效率,吴伟提前在玻璃板上粘上从1到100的数字,事先就把环志环用双面胶粘到对应的数字上。这样不用放大镜,就知道手里拿的环是什么编码。

为了收集鸟类图片,给鸟类学的学生以及鸟类爱好者提供图鉴,吴伟还琢磨着给鸟儿搭建了“摄影棚”,在一个长一米、宽半米的箱子旁边掏了一个圆洞以方便架设照相机,箱子里根据鸟的种类放上小树墩、枝丫、青苔等“道具”,他就一直守在相机前捕捉鸟类的活动图片。在吴伟的镜头下,鸟儿展翅飞翔、落在枝上冥想的照片远比把鸟儿抓在手上的“摆拍”要生动许多。

如果说吴伟对于各种小工具的“钻”只是他爱琢磨的一个侧面,那他在识别鸟类业务上的“钻”才让他成为真正的专家。

现在看吴伟识鸟,你会觉得非常简单,他拿到手就直接认出这是黄喉鹀、那是蓝尾鸲,这是公鸟、那是母鸟,这是刚出生没多长时间的“半大子”、那是已经长了好多年的老鸟……“其实,这就是功夫,只有下了功夫才能达到这样的程度。”东北林业大学野生动物资源学院副院长宗诚说。据宗诚介绍,在帽儿山一带有很多非常不好分辨的雀形目小鸟,眉纹、脚上的颜色、第几根羽毛的长短等一些细节稍有差别,可能就是另一种鸟。比如黄眉柳茑和黄腰柳茑的区别就非常小,就算是大学里的教授也要对照图鉴比对半天才能确定。而吴伟却拿到手里就能确定。就连鸟类专家许青都佩服说:“在其他生境下,比如在大庆、漠河,我可能认识的鸟要比吴伟多,但在帽儿山我可绝对认不过他。”而吴伟练就认鸟功夫的秘诀就是“钻”。几本鸟类图鉴都被他翻烂,所有鸟类名称,就连特别难写的小他都信手拈来。问他为什么会下这样的苦功夫,吴伟总是憨厚地一笑,把眼睛眯成一条缝,说:“既然干这个,不就得仔细琢磨这个嘛,我是从常家传老师那接的手,不能砸了咱东林的牌子。”

都说小鸟要破壳而出,需要集聚力量啄其一点。吴伟正是把全部的精力都用在了工作上,才能对帽儿山13目、36科、82属、158种鸟类全部如数家珍。

其实,我们很多人从事的都是平凡的工作,可是不管工作多么平凡,只要用心,就一样可以创造出不凡的成绩。有时会有到环志站实习的学生觉得吴伟的工作重复、枯燥,这时吴伟就会告诉他们:只有做好这些小事,以后才可能做大事,既然我们在这个岗位,就要踏踏实实把这个岗位的活儿干好。

目前,吴伟不仅只做鸟类环志工作,同时还协助很多科研人员进行鸟类研究。比如采集活鸟口腔、泄殖腔棉拭子、消化道组织无损样本。在2004年黑龙江省禽流感项目研究中,吴伟提供的样本和环志资料作出了巨大的贡献。红胁蓝尾鸲在中国东北部帽儿山地区的迁徙中途停歇生态、长尾林鸮繁殖巢纪实、黑龙江省鸟种新纪录——花田鸡、鸳鸯的记性怎么样等一批科研论文和科普文章都署上了吴伟的名字。

责任的坚守:向小鸟儿学习毅力和韧劲儿

鸟类环志是一项重要的基础工作,可是近些年全国鸟类环志站的数量却在不断减少。“因为干环志,要吃得了苦、耐得住寂寞。很多站里因为没有合适的环志员,只能停下来。”许青说。

帽儿山鸟类环志站之前是“三无”站:无电视、无网络、无手机信号,直到前两年才通上了网络,可以通过微信、电脑与外界联系。初入这样的环境,很多人都会产生一种对世外桃源的向往之情——青山绿水、远离世俗,只与花鸟为伴、只与日月同行……想着,挺美好,但长期在这里生活,却非要有能够坐住冷板凳的定力不可。很多实习的学生,在这里住上不到1个月就要“疯”了。而吴伟却从2000年起,每年3月到5月、8月到10月这几个鸟类迁徙、最适合环志的月份都守在这里。妻子孙淑宏也从2001年开始到山上给吴伟帮忙,现在她也在潜移默化中成为环志工作的行家里手。夫妻俩就在这与世隔绝的地方,做着鸟类环志的基础工作。

3月初,上山架粘鸟网,那个时间山上的状态就是积雪没膝、万径踪灭。为了踩出可以架鸟网的“路”,吴伟和孙淑宏要先沿着巡鸟网的路线把雪踩平,真是“走的人多了,才有了路”。每次踩完雪,裤子肯定湿得透透的。秋天架鸟网则需要面临着草木枝繁叶茂的景象,要先把齐腰高的野草都割掉、把树木枝叶挡住网子的地方修剪掉。

而鸟网一旦架好,吴伟两口子就彻底被“绑”在了山上,一天也离不开——鸟没有被及时救下来,就会有生命之忧,真是离不开人。于是,孩子吴雨桐从小学二年级就扔给了爷爷奶奶照看,就连2010年孩子犯了急性阑尾炎、2017年吴伟的妈妈做心脏支架手术,吴伟夫妻都没能守在床前。问吴伟是否后悔,这个憨厚的汉子只是沉默了一会儿,说:“孩子现在和我们一点儿都不亲了,有事儿也不和我们说,只和她奶奶说。但是好在孩子还挺出息,现在已经大学毕业、结婚成家了,让我们挺欣慰。”而吴伟动辄消失数月的生活,也让他和妻子与很多朋友“失联”。有些朋友问他们干嘛去了,吴伟就会开玩笑说:“我出家去了。”

孤寂只是在山上生活的情感困难,实际生活也远不如想像的浪漫。办公室里用一排柜子隔出来的一个10平米的小空间就是吴伟夫妻的住所。屋子靠窗的位置放了一张床,挨着床放了两张桌子。桌子上杂乱地放着一些药瓶、咸菜,洗漱用的圆镜子被挂在了隔屋子的柜子侧面。

山上没有吃的,孙淑宏只能隔十天半月坐门前唯一一趟客车去镇里买点容易储存的土豆、元葱等蔬菜。没有理发店,孙淑宏买了个电推子给吴伟理发,有时把后面头发理失败了,她就嘱咐实习的学生“不要告诉吴伟,反正他自己也看不到”。

山里潮湿,连照相机都发霉更何况被褥;到了夜里,山上的夹着潮味儿的冷空气无孔不入;洗漱用的地下水冰冷刺骨……可这些,吴伟早已习惯。

秋天蚊子多,出去摘一次鸟,回来就会满手包。粘网竖在水边,巡网的路泥泞不堪,虽然吴伟扔了一些枯树干在路上当“桥”,但还是经常会陷到泥里,只拔出了脚却拔不出鞋。

有一次赶上不知道谁放生了一堆蛇,一团一团地停在地上,吓的孙淑宏头皮发炸,但为了摘鸟,只能拿棒子挑着蛇走。而在摘鸟的时候被鸟啄伤、被鸟粪弄到脸上这样的事儿早已经是家常便饭。“有时遇上鹰,它爪子在手上一抓就是三个血窟窿。”吴伟回忆,有一次差点儿被啄到眼睛,“那年秋天雪后,我们发现了一只长尾林鸮,它体型比较大,我一靠近,它的嘴奔着我的眼睛就过来了,还好我躲得及时,但最终还是被啄了手背。”

赶上刮风下雨,寻常人肯定是要进屋躲雨,可越是这时候鸟儿越是需要帮助,吴伟夫妇只能顶风冒雨加紧巡网。有一年雨特别大,闪电把树都劈开了,可是吴伟和孙淑宏却根本顾不上害怕,冲到雨里去救小鸟。“那天粘的鸟特别多,我加紧摘,可还是摘不过来,看到有的鸟儿挺不住了,我呜呜地哭,却没办法,只能把摘下的鸟放到怀里暖和着。”孙淑宏说。

无论是生活的清贫还是工作的艰辛,吴伟都是一笑置之,他总说,小鸟南北迁徙,靠的就是毅力和韧劲儿,我们要向小鸟学习。

而环志鸟类的回收更是让吴伟深深爱上这份工作:“2010年春天,咱们这里回收了一只从韩国飞过来的黄喉鹀。2013年的秋天,一只戴着咱们环志环的棕眉岩鹨飞到俄罗斯,被俄罗斯回收记录了。次年春天,五位俄罗斯专家还特地来到了我们环志站,沟通了候鸟的迁徙规律。”说起这些与外国环志站相互交流的“鸟类使者”吴伟难掩兴奋。而最让吴伟记忆犹新的是一只阔别十年还乡的黄喉鹀,“当时我一看这只鸟戴的是咱们站的金属环,可激动了。”记下编号后,他就查了以往的资料,“这只小鸟飞了十年,又回‘家’了,当时给我高兴坏了。这些,让我觉得自己的工作很有意义。”

吴伟只是普通劳动者中最平凡的一员,但他却用17年的时间让很多人为他竖起了大拇指,说他不凡。东北林业大学帽儿山实验林场党委书记潘雪峰表示,其实,从平凡到不凡的道路并不复杂,只要我们能够在认准的道路上踏踏实实地下功夫、肯钻研,我们一样可以成为所在领域的、令人敬佩的“专家”。(文:孟姝轶/图:周佳帧、熊晓峰)